梅棠

爱迟暮美人、老派绅士,
和一切带着岁月味道的物什。

贾玲×范丞丞 广岛之恋

——加饭CP,ooc。携带一点沈马私货。

——你永远也看不见我最爱你的时候, 因为,我只有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才最爱你。


01


二十岁的人际法则是很简单的。

在范丞丞眼里,人只分两类:一见面就喜欢的,和永远不会喜欢的。

他走进来,看着桌子对面的女人有些无措地抬起头,笑着向他打招呼。

浅浅蜿蜒着的梨涡,漾在微微泛红的脸上,很温柔,像一把刚刚绘就的桃花扇。

随和、明朗,却没有他以为的那般热烈喧闹。

他迅速地在脑海里将她划归到第一类。

 

 

三十八岁的人际法则是不一样的。

贾玲有些尴尬地避开对面投来的年轻而陌生的视线,想起昨晚自己湿着头发坐在床上,

咬着一支圆珠笔,一遍又一遍翻看嘉宾资料。

范丞丞。

软乎乎的指尖顿在油墨氤氲的三个字上,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名字括起来。

头部大花的亲弟弟,炙手可热的流量偶像,在节目中共事是需要多费一些心思的。

既要引导话题给足他镜头,又不能太过亲密得罪人家粉丝。

分寸感。

贾玲偏着头想了一会,标注下这样的字句。

没关窗,微凉的风渗进湿冷的发里,她忽觉有点头疼。

也不知他是不是好相处。

贾玲忽然自嘲地笑笑。都说喜剧演员最无所顾忌、肆意欢乐,可妥帖的幽默真的那么简单吗。

哪一句看似随心的包袱背后不是九曲回肠、层层盘算。

伸手向后,熟练地在床头柜上摸到安定小药瓶,摩挲着已看不见字的商标,她荒谬地产生了一种旧友重逢的亲切感。其实很久不失眠了,但时时带着,像一种自我安慰。

在那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岁月里,依赖药品似乎总比依赖人心安全些。

 

 

 

 

“唉呀,真的不行。”


忙不迭地移开的视线闪闪烁烁找不到降落的平台,

杨迪聪明地窥破她的窘态,立马用玩笑帮她化解僵局——


“呦,还B站顶流女海王呢,怎么样,今儿栽了吧。”


把手遮在脸上,贾玲也有点不解自己何至于这样忸怩,仅仅是一个十秒的对视而已,为了节目效果,比这出格许多的尺度她做得多了去了。

大概是拍完李焕英休息太久了,不适应综艺节目了。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脸上的温度烧得越来越高,烙熨在因紧张而微凉的手心上。

隔着指缝向外看,看见对面的男孩在众人的哄笑声里也微微绯红了脸,有些羞涩地偏过头去,

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干净熨帖,让她无端想起高中放学后校门前清爽的橘子汽水味。


贾玲恍然发觉自己对他的猜想都是错的。

二十岁的小少爷,有的是理由骄奢恃宠、傲慢乖戾。

而不是这样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大家的调侃,笑得又乖又憨。


“姐,”


记不得关掉摄像机后,大家已经欢声笑语、鸡飞狗跳地喝过了多少轮。

只记得她已经喝得有点七荤八素的时候,一双洁白修长的手忽然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迷迷瞪瞪地转过头,看见范丞丞正俯身温柔地冲着她笑,


“少喝点吧。”


他的语气窸窣在空气里,轻柔得好像一朵棉花糖。

说不上是哪来的冲动,她伸手在他肩膀上立誓般拍了两下,


“有姐姐在,节目你放心。”


“我放心。”他伸手利落地拿走了她的酒杯,“你也是。”

 

 

 

02

 

节目开展得很顺利,除了那一点点航向的偏移。

吴桐本意是让贾玲带着深深,杨迪带着丞丞,郎朗大师独步江湖。

可开拍没两天,狐狸一般的导演就从范丞丞那总是黏在贾玲身上的目光里嗅出了热点的味道。


“炒CP?”贾玲几乎失笑地看着导演眸底藏不住的贼光,“吴桐,你也是想瞎了心了,人家丞丞还是个孩子呢,”她连连摆手,听笑话一般拍了拍身旁伫立着的丞丞,


“哪能和我这老阿姨炒CP呀。”


垂下头,却发现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锢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有些疑惑地顺着沿着他的胳膊往上看,隐约看见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光亮,

“姐,”凝眸去看时,那少年脸上只剩下一清如水的乖巧,


“我们还是听导演的吧。”


她终究受不住他眸里纯洁的恳切。

反正CP有很多种嘛。姐弟CP也是CP。

对吧。

她有点心虚地按回思绪汪洋里翻腾着的理智。

 

 

 


 

 

范丞丞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

因着姐姐的缘故,他没少陪着妈妈在各个剧组辗转漂流。

他见过这个圈子里各种各样的女人,漂亮的、聪明的,

和他姐姐一样蒸腾着鲜明的欲望、野心勃勃的。

他太清楚那些美艳清澈的瞳孔背后锐利的精明。

也擅长陪她们玩那些欲迎还拒、各取所需的利益游戏。


感情,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名利场里,就像是欲望最好的遮羞布与代名词。


亲姐姐的没落,让他愈发习惯了娱乐圈里那些冷脆的人心。

天真无辜的外壳,虚情假意的亲密,是这里的人擅用的廉价武器。


可贾玲是怎么一回事,在这样的欲望汪洋里浸染十数年的女人,怎么还像是不谙此道似的。


他不过才流露了那么一丁点儿真伪难辨的纯真心性,她便急吼吼地把他护在身后。

 




他只当那夜贾玲醉酒的承诺是一句平常的客套。

直到那女人一脸任重道远地牵起自己的袖子,

开始奔忙游走在节目组的后期、摄像、跟组导演里,

他才明白贾玲的那句“你放心”是怎么个意思。

 

“这是我弟,行个方便。”

他放任那女人紧紧拽着他,

好像他是个随时就会走失的小孩,

看着她像一个袋鼠一样不断从睡衣的口袋里摸出各式各样精巧的小零食。


“照顾照顾,”

一边疯狂地向各路同事塞着东西,一边媚眼乱飞,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女人真的已经三十八岁了吗?

 



“姐,你确定人家稀罕咱这点小恩小惠?”

 

反手拽住她柔软的腕,顺势就十指紧扣,顺手牵羊的架势一如他含混地在话里夹带的“咱”字。

 

“小恩小惠?”


贾玲用指腹嗔怒地戳了戳这不识好人心的少年,


“你知道姐的藏货都有多好吃吗?”


她掰开十指,忙不迭地开始给少年如数家珍地讲起那些令人垂涎的美食。

 

范丞丞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耳朵热腾腾地烧起来。

有点奇怪,她让他不得不联想起自己摸黑钻研的那些少女漫。就连此刻责怪他走神的凛冽眼刀,也意外地充满了嗔怪的娇俏。

诱人而不自知。

他在心里飞快地为她写下结论。

若非如此,他大可以把这些细碎的表情动作解释为有意勾引。

 




那是成熟女人比黄毛丫头高明的地方,她们通常更懂得温水煮青蛙的好处。

 


贾玲。

你对我的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聪明到骨子里的范家小少爷,深谙这世上所有的善意都有价码。

这是人性箴言,金科玉律。

 

想起她因为“炒CP”三个字而吓得脸色发白,满心推拒的那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支烟,划开和她荒凉的微信对话框。

不要节目上共同捆绑的热度,那么,你的那些关怀体贴,是渴望从我这得到些什么呢?

 

 



 

 

03

 

再碰面已是在某品牌的时尚晚宴上。

贾玲是从不参与这样的活动的,事实上,她也鲜少被邀请。

女喜剧演员似乎天生就和时尚八竿子打不着。

马丽的男人装算是开了先河,小斐的爆红则是彻底扭转了人们的刻板印象

——喜剧演员,也是可以时髦而美丽的。


她是为了李焕英的宣传而来的。

没料想会遇见丞丞。

更确切地说,是没料想会遇见这样的丞丞。

 

 

她知道他是偶像歌手,也看过他工作室发出的一些舞台照。

只不过两个人在工作之外鲜有交集,她并不了解在青游之外,

那个天天与她嬉笑打闹的范丞丞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她承认,她是在刻意地拉开两人的心理距离。

著名的“玲丞三四点”也被她三言两语回绝地天衣无缝。

毕竟朝夕相处的琐碎亲密是种缓慢的毒药,

她不想自己入戏太深无法抽身,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如今看来,她的清醒自持确实是上策。

 

 

时尚晚宴,就是迷你版的红毯大赏。

所有纸醉金迷的名利繁华,都浓缩在那些争奇斗艳的华服之中、千娇百媚的妆容之上。

贾玲自诩这些年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热火朝天,却依然被这满室的美貌和香气熏染得目眩神迷。

 

而范丞丞,就正被簇拥在那声色漩涡的中心。

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得肩背宽阔挺拔,散发出某种生人勿近的清冷高贵。

脖子上纹饰繁复的银色项链,新潮又夸张,加重了他眉眼里不羁的傲气。

他心不在焉地玩着一只高脚杯,偶尔露出几个附和的微笑。

血色一般的酒精光影,潋滟在白皙的指缝里,像吸血鬼贵族刚刚完成的优雅饕餮。

贾玲猛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对他错误的舞台印象。多像潜意识在空穴来风、暗度陈仓。

 


即使在这样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星光熠熠里,他依然散发着鹤立鸡群的独特气场。

或许那正是范家人的天赋。

这样精致俊朗的面孔,是天生就要站在镁光灯下等待千呼百拥的。

她还傻乎乎地教给人家自己这类草根攀爬的小家伎俩,实在有点滑稽。

胖嘟嘟的十指却不自觉地和礼裙的蕾丝边搅在了一起,直到身旁的沈腾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妹儿啊,别扯了,还得还给人家品牌方呢。”

 

多年江湖的老狐狸顺着贾玲的目光看过去,

看见范丞丞正挑眉不知和一旁的钟楚曦说着些什么,

大气明艳的港风女星忽然粲然地笑起来,佯怒地碰了碰他的手肘。

一身雪肤映衬着明媚的红唇,分外美丽。

 


——多合称啊。

贾玲忍不住有点辛酸地低声感叹。

——嗯,你别说,是好看......倒有几分马丽在舞台上的风采。


贾玲无奈地冲着老大哥嗤笑了两声。

算了,反正在沈腾心里,全世界的漂亮女人长得都像马丽就对了。

 

 


人潮翻涌中,那少年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裹挟了过来。

贾玲颇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睛,偏身和沈腾说话,

远处游刃谈笑的英俊眉眼闪过一瞬的怔然,从人群中站起身来。

 

再转眼,连贾玲也不明白腾哥怎么就被生生地挤出了眼帘之外。

少年心安理得地横亘在他俩之间,和腾哥点头致意,然后就赏给两百亿男神一个大后背。

沈腾舔着后槽牙一乐,好小子,早就知道你天天往喜剧圈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拿我当偶像,这就是你偶像的待遇是吧。

 

 

范丞丞俯身挽住贾玲的胳膊,气息贴的很近很近。

他瘪着嘴,带着特有的撒娇语调,楚楚可怜地抱怨她的视而不见。

这幅模样,似乎和青环里并无二致。


但贾玲就是没办法再把他当作一个小男孩看待了。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如此高大宽阔。

刀锋般锐利的眉,

矜贵而疏冷的薄唇,

还有包绕在她感官四周呛辣的皮革古龙水气息,

在这样过度侵入的安全距离里,

构成了某种特殊的氛围———


那是独属于成年男人的强烈压迫感。

 

 

 

贾玲只觉得自己荒谬地有点过头。

在丞丞兴冲冲地向他介绍同样姓“贾”的黄明昊的时候,

她满脑子还停留在他修长的脖颈和过分性感的喉结。

 

孩子还小,你想啥呢。

 

她摇了摇嗡嗡响着的脑袋,

听见丞丞不乐意地反驳队友,


“什么叫比电视上瘦多了,吃你家米了?我姐这叫人美就是任性,懂吗?

不然你胖两斤试试,我保证你...你第二天你就糊得查无此人。”

 

丞丞一着急就有点结巴,倒真像一只噎住脖子的大白鹅。

 

贾玲忍不住在小学鸡的斗嘴里乐出声来。

 

 

 

04

 

马丽很少看到贾玲这样无来由地出神傻笑。

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

她本就是自己见过的女喜剧演员里最专心、也最拼命的那个。

 

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多年前窝在排练室里,陪沈大导演改剧本的时候。

她的眼皮正疯狂打架,沈腾忽然“叮咚”一声在她的笔记本上插了个天翼3G网卡——

“新买的,省得你闷得慌。”

看他那一脸“是不是超贴心”的嘚瑟样,马丽实在不忍心戳穿,她真正想要的是回家补觉。

而贼不识相的直男还买一送一,售后到家——

“你上那个芒果TV,搜那个百变什么秀,那里边有个女的演得特好玩。”

马丽应付地“嗯”了一声。心想我就是喜剧演员,左不过都是那点套路,有什么好玩的。

 


但15分钟后,

她已经笑趴在电脑桌前,气得沈腾跑过来控诉她噪音扰民。

贾玲。

马丽从那时起就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也正因为是同行的缘故,她才更能理解,

那是个为了表演和舞台,多么能够豁得出去、牺牲一切的人。

她和自己很像。都是炽烈火焰里的飞蛾,甘心将全部的身心都燃烧在最最热爱的舞台上。

而马丽很清楚,这样的演员最难的考验,便是大幕拉上、聚光灯闭的那一刻,

突如其来的孤独和荒凉。

只是她不明白,十年来,这条路她和沈腾携手并肩走过,尚觉步步踉跄、事事艰难。

而她,始终孑然前行,不寂寞么。

 

 

 

 

不寂寞么。

范丞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坐起身。

脑海里的温柔声音雁旋着,一次一次掉落在寂静的夜里。

起因是青环的夜聊。经典的“你有我没有”游戏,他颇有些骄傲地向大家讲述自己十五岁时就

赴美留学,在海外秘密练习,日复一日为出道积累本钱的那段岁月。

大家的眼里都是由衷的赞叹。

独立,努力,每一步都走在同龄人的前面,走得又快又稳。逼得所有想拿他出身做文章的臧否质疑,都不得不在那稳健的舞台表演力面前悄悄哑火。

这样的少年,谁见了不得夸一句确实争气呢。

只有那女人不是。

柔软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手上,不是“厉害”,也不是“真优秀”,

而是一句如云朵般的轻柔询问。

——不寂寞么。

 

他的心口好像有一块淤青,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有点痛,晦暗的血块却在意外的触碰里渐渐消散开来。某个连他都快遗忘了的沉寂荒原里,忽然投进一束温暖的光晕。

 

贾玲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渗透进他辛苦搭建的铜墙铁壁。他本以为,那里已然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心防难克,可她就是有本事四两拨千斤。

 

“我们丞丞也是可以的”“你们不知道丞丞的难处”“出来录制这么久,很想妈妈吧”,一句一句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地浇灌在他周围的每个角落,将他悉心掩藏的自卑、脆弱、恐惧一一松动翻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正大光明地曝晒在大众面前。仿佛是在说:你本来就值得这样被爱,无需修饰表演。

 

或许坚强,不是让人忍痛穿上铠甲,而是在最浅的那个伤口上,也认真呼呼。

 

 

 

 

 

 

 

贾玲是个很温柔的人。相处得越久,范丞丞就越能深刻地领悟到这一点。

 

可这世上温柔的人,往往是要被辜负的。

 

二月份的北京,冰封在四野茫茫的大雪里,

比春天先苏醒的,是三里屯酒吧一条街喧闹躁动的年轻气息。

范丞丞颇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上前搭讪的温香软玉,点了支烟到走廊的窗前透气。

倚在大理石时的冰冷窗沿上一抬眼,

没料得正好瞥见二楼拐角座位上蜷缩着的身影。

缓缓眯起眼睛,冰凉的指尖再次覆上昨晚白色的对话框,将音量键一股脑摁到峰值。

是女人透着亲切的疏离——

“弟,最近先不和你们聚了,姐有点忙。”

 

 

 

他不是没听说过那些围绕着她的细碎传闻。

娱乐圈本就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耳目,终日潜在这波诡云谲的舆情大海里。他听说她有个相恋多年的男友,感情稳定。真想不到在二零年代,还能听到人用“稳定”来描述一段关系。

 

但落到她身上,他倒真是由衷希望这是句真话。

 

 

 

范家少爷站在楼梯拐角,默默凝眸,思索着吸完了手里的半支残烟。

最终还是移步上前。

星红的焰火“刺拉”一声碾熄在听觉里,一如他猛地拉开她邻座的座椅。

埋头在丰润臂弯里的圆脸闻声抬起,眼角挂着一点未干的湿意。

 

“丞丞?”女人略显朦胧的眼眸,有点惊讶地望向他,笑得像一个刚刚出厂的假面娃娃。酒吧里流转的暗色灯光氤氲在她染了红晕的侧脸上,桌子上放着几个空瓶和半杯没喝完的红丝绒。

一室暧昧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莫名多了些寥落的意味。

 

“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就和那件忽然盖在自己身上的宽大夹克一般,不容置喙地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像包裹一颗极易融化的糖果。

 

 

 

 

 

窗外凛冽冰冷。车内的暖风熏在玻璃上,轻轻贴出一层雾蒙蒙的屏障,将世界与他们暂时隔离。

轮胎行驶时沙沙的摩擦声映照着一室沉默,贾玲忽然觉得满腔的醉意延时发作了,夹克上裹挟着烟草气息的陌生体温搅乱了她本就昏沉的思绪。她有点自恼地戳了戳身旁的电钮,任窗外的冷风生脆地渗进来,刺破一室温暖的燥闷。

 

“闹矛盾了?”握着方向盘的年轻男人开口。

 

“没有啊,怎么会。”她听见自己的唇舌自顾自给出了一连串否定回应,只是那有些蹇涩的语气和滞在眉梢的苦笑,加重了此地无银的嫌疑。

 

“我还没问是谁。”范丞丞转过脸来看着她,唇上蜿蜒了一半的笑意,还没成形就涣散开来。贾玲忽然洞悉了为什么有时候他和范冰冰那样相似。不只是血缘的缘故,还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精明慵懒,冷眼旁观时亦是个最精美的陷阱。

她以前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他只是个极好哄骗的稚嫩小孩呢。

 

 

 

“为男人伤神是最不划算的。”

隧道里七彩的流光丝绸般淌过他的脸庞,

眉宇里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落拓潇洒,很容易缠紧一些二十多岁的思娇愁绪。

 

生活像一叶漂荡的轻舟,青春时唯恐航程不够自由,漂泊得不够遥远。

但是截止到某时某刻,就开始渐渐渴望一条系舟的长绳,和看得见的彼岸。

 

她到底已经过了那个甘心潇洒飘零的年纪。

 

 

 

贾玲不置可否地一笑,偏过头和他插科打诨,“啧啧,丞丞你这是助纣为虐,放任姐做渣女。”

 

 

你在逃避。二十岁的少年轻轻蹙起眉头。

你本可以不逃避的。

尤其是对着我的时候。

 

最后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抚过他每寸表情的眼眸是那样的纯然信任,亲切、柔和,

让人找不出一丝做他者想的绮旎证据。

他忽然自惭形秽起来,像差点弄脏了一朵纯白无瑕的玉兰。

 

“姐,无论怎样,你值得最好的。”

世间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

可即使是在这样转瞬即逝的风光里,他也希望她遇见的都是些最美好的。

 

就像在所有匆匆流过的人事里,他总盼望着和她制造多一点点的羁绊。

哪怕就那么一点点。

亦是回忆里值得反复回味的温暖。

 

 

 

 

05

 

贾玲收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刚把房卡放在床头柜上,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一开门,看见丞丞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浴袍,嘴角还挂着牙膏的泡沫,略显仓促地立在门口。

不大成体统。

“丞丞?出什么事了吗。”

少年指尖搔进自己的发梢,摩挲着踌躇半晌到,

“没事,我就听见你这边的开门声,过来看看看你回来没。”

贾玲笑着,用长辈宠溺晚辈的那种语气说道,“不许熬夜!明天再陪你玩。”

“哦。”

少年低下头,有些失落地盯着地板。似乎有什么焦躁的心事难以轻易启齿,只能带着些抵抗关门的意味展开手臂挡在门缝之间。

 

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贾玲看着愣神的他疑心起来。过往他从未有过这般阳奉阴违的举止。

夜深楼道清净,但两个人这样堵在门口终究是不像一回事。她侧身点点头,“进来吧”,伸手敞开房间的大门,“不用关”。

 

不用关。言下的防备之意让他要说的话更显得缥缈无因、无从谈起。

满房间笼罩着一种清甜的温馨气息,范丞丞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贾玲讲些演唱会幕后的趣事。

贾玲已经困得快要栽倒在地板上,却还是用力应和着他毫无逻辑的前言后语。空气沉默了半晌,自己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两只火焰般的蓝色蝴蝶,她睁大眼睛,看见他伸着赤膊,微红的双眼。

 

“我臂上,确实纹了两只蝴蝶。”

他揽住她悬在床边的双腿,像一个谦卑的教徒向他的神甫做忏悔。

虽然这罪名本就是子虚乌有。

又甚至,她可能压根就没有着心他的这些传闻。

 

心绪不宁,从这个绯闻出现的一秒开始,一种夹杂着愤怒和恐慌的情绪就秘密地将他裹挟。怕她多心,又怕她不多心。满心的不安终究转化成一片雾蒙蒙的委屈。

原来在乎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似乎无时无刻都挂着钢丝悬在半空里,等待那个人将手里的丝线提起,或彻底剪断。

 

“很疼吧。”头发忽然被人轻轻揉了一下,他抬起眼,看见她肉乎乎的手暖暖地贴在自己的头上,眸里写满清澈的心疼,轻轻打断他解释的话。

 

很疼吧。

 

不寂寞么。

 

她的重点,似乎从来都不在那些事件本身。她只关心他有没有受伤,而已。范丞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像失了缰绳的马蹄,纷沓凌乱地撞在耳膜里。花低蝶新小,飞戏丛西东。日暮凉风来,纷纷花落丛。他比谁都知道,爱上这样的人是一场飞蛾扑火的双亡冒险,忍不住么,那就刻下锥心刺骨的痛楚提醒自己。

不要陷落。

不要坠亡。

不要将满目璀璨的前途葬在情爱之上。

但是,

但是,

如果她也甘心殒身呢?

 

 

 

“我不是为她纹的。”捏紧她手腕的掌心烙烫得像是杀红了眼的亡命徒,他锁紧她的目光,不允许她再用左顾右盼的伎俩轻易逃脱。

 

“我知道,”触碰他的指尖忽然湿冷而冰凉,像宣判死刑的公允法官敲下的槌,

“你是为演戏而纹的。专心事业,这样很好。”

 

 

“姐姐结婚,还要请你来为我唱祝歌呢。”

 

 

 

 

06

 

王牌台下,马丽凝视着台上来做飞行嘉宾,却失魂落魄、笑意勉强的男孩。

 

“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不试试?”

 

妆容娇艳的丰腴美人笑着回望到,

 

“腾哥对你也是真心的。不试试?”

 

两个人会意地大笑起来。

 

 

 

夜深白露冷,蝶已死丛中。朝生夕俱死,气类各相从。

 

就是因为他是真心的。

 

才不能试。

 

 

 

她们笑啊,笑啊,

 

直笑到眼泪鼻涕都混合着苦涩的心绪倒灌进回忆里。

 

如此,他们才能清白坦荡地走在星光熠熠的坦途上。

 

不管,多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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